什浸踢

无书不文

【萨杰】麻雀缪斯(二)

【二】

“你就打算这样出去?”萨拉查打量着杰克,难以置信。

此时杰克脱掉了他那件过于肥大的连帽衫,总是散乱的头发在耳后束成一个低马尾。

“哈,我明显拾掇过了。”烟熏妆万年不变,杰克用那描了粗粗黑眼线的眼睛斜睨着萨拉查,“倒是你,穿成这样,怕是过会要难为情。”

萨拉查低头看看自己,浅蓝色西装,白色衬里,条纹领带。无论出席什么聚会都不会显得太散漫。再看看旁边的杰克,大耳环在右耳垂上晃荡;身穿带穗金属纽扣的黑皮夹克,腰间系着宽板带,脚蹬通透高筒靴,像是一出门就会被黑色林肯接走参加黑手党会议,又活脱脱像八十年代的金属摇滚乐手。

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萨拉查不太想和一个黑手党教父一起出现在大街上。

杰克没有回答,靠近萨拉查,抓住他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,想拽下来。
萨拉查一把按住杰克的手。
“哼恩。”杰克喉咙无意识地发出一个音,脸突然凑近,萨拉查一惊,松开了手,脑袋后仰。
“怕什么,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杰克笑嘻嘻地晃着脑袋,放弃了对付领带,只是把它拨到一边,转而解开最上面的三颗衬衫扣子,“我只是好心地让你过会不会太难受。”

“走吧。”他转身,张开手臂,好像在颠簸的船上沿着船边缘行走一样,摇摇晃晃地抬高腿,向前迈步,“要迟到了。”
没走两步,就被腰上的铁链限制住了,这时的他右腿直立,左腿才刚刚迈开。
他并又有放下左腿,而是身体前倾,双手和左腿都使劲往前面够,十分地想向前。
可是链子的那一端,萨拉查纹丝不动。
“嘿,迈步子啊,现在我们是一体的。”
萨拉查决不能忍受自己衣衫不整,他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,把领带解开,仔细地重新打好。
“我们的约定,白天听你的,晚上听我的。”杰克放下左腿,转身叉腰,眉眼上挑,“萨拉查先生不会食言吧,在我陪你听了一天无聊的会议之后?”

“我们到底要去哪?”萨拉查恼火地压低帽檐,他一点不习惯被牵着鼻子走。
“鹿特丹。”杰克现在只顾着赶路。
“龟岛?那里可乱了。”萨拉查停下来,皱起眉头,“你一个omega,去那里干什么。”
“怕什么,我又不在发情期。”杰克扭了扭腰,催促萨拉查继续向前。
萨拉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搂住杰克,挡住两人腰间的铁链,继续赶路。

“我倒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。”萨拉查满意地打量着四周。他们穿过一串儿糜烂得让Alpha和Omega都会疯狂的景象,拐进一个没有亮灯的岔路。随着深入,杂乱交织的各种信息素的气味淡了,几盏台灯供出黑暗中的部分细节:传真机、纸条、唱盘、文件夹等。原来这里只是一个窄窄的露天小巷,却被摆弄成一个封闭书房的样子。
杰克没有回应,踢了脚一遍沙发断了一截腿的底座,一扇门吱呀地开了。
萨拉查跟着杰克走进这嵌在墙上的门,踏上个狭窄的老式电梯。原来门里只是个升降梯,并没有房间。
电梯慢吞吞地下降,吱嘎作响,好像是通往地狱似的。

电梯里的空间太窄小了,他们像母腹里的双胞胎一样挤在一起。
萨拉查不自在地咳了声,杰克正低头摆弄这他的指甲。
他一点不习惯杰克的沉默。

电梯终于停下来,没有地狱,外面的空气又热又黏稠,各种信息素的气味巨浪一样裹挟在一起,狠狠拍打在两人脸上。

萨拉查发现,他们置身在龟岛最大的酒吧里——道路前头的第一家。

“这是……”萨拉查觉得自己被耍了,气愤地看向杰克,七拐八拐的,入口处又这么隐秘,搞得他以为会是一个秘密地点。

“这里的老板禁止我进门,只能这样了。”杰克耸肩,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
“嗨,杰克。”有人举着酒瓶向他打招呼。

杰克以笑回应,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个妙曼女郎。他转身避让,顺势一把搂住对方的腰,嘴对嘴吻了下去。
西班牙女郎夸张地大笑,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。
可是火辣的缠绵一结束,她一直起身就重重地扇了杰克一巴掌。“杰克斯派罗,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?”
杰克没有回答,笑嘻嘻地揉了揉脸,从旁边的人群中弯腰溜走了。

为了不让铁链露出来,萨拉查一直紧紧跟着杰克。
他面色阴沉,不仅不满意这里的嘈杂胡乱,更不能忍受自己被杰克拉着走。

终于,杰克在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,看来目的地到了。
那儿又三五个人围在一起,正争论着什么。
“不不不,搞什么新感觉主义运动,宝藏不是这样找的。”杰克插了进去,“无论什么,一旦一种新的制度建立起来,就算你是国王,也得遵循法典,那就没意思了。”
“啊,杰克,你的大作怎么样,有落笔一个字吗?”一个人扭头看他。
“怎么能呢,酒精建立的王国很快就挥发不见了。”另一个人高声回答。
两人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,又投身到刚才的讨论中去。

杰克无所谓地耸耸肩,抱着一瓶朗姆酒,以萨拉查为圆心,晃到另一处。
“所以我说嘛,还是当海盗痛快。”

萨拉查无事可做,屋内的气味又混杂得让人难受,只好打量着这里的装饰。这个房子是二战联军轰炸中仅存的几栋建筑物之一,仍保留着战前的风格。墙上挂着多桅帆船的油画和黄铜的舱轮。一旁的皮沙发笨重而舒适。
他看到杰克手舞足蹈地,对着沙发上环绕着他的人讲着些什么。
他稍微走近了一点,辨出沙发上的人不是他大学那个什么黑珍珠社团的社员,而仅仅是来酒吧喝酒找乐子的顾客。
那些人中,有omega懒散地缩在沙发里,往嘴里灌酒,等着客人上门;有靠在一起调笑的;有喝断片儿呼呼大睡的,就是没有认真听杰克演说的——哦,不对,那几个Alpha都全神贯注地——只是用的不是耳朵,而是眼睛;重点不是讲话的内容,而是杰克扭动的腰肢,被黑色皮裤缚得紧紧的大腿。
“杰克,你的创作怎么样了?”沙发上一个正襟危坐、穿着复古白衬衫的男人开口问道。
对了,还有他,威尔特纳,也是认真的听众之一。
“你若是问文字,我只能告诉你,那是一坨屎,写下来的东西永远没有价值,若是问赌约——一切顺利,正在进行时。”他狡黠地冲老实的特纳先生眨了眨眼。

萨拉查着实无聊,仔仔细细地研究完油画中的船后,就无事可做了。
他双手抱在胸前,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肘。
这儿的一切,都这么烦躁,连他这个外行看来,都显得低俗。

“好了,我们去喝一杯。”可是杰克明显不这么认为,可以看出,他兴致很高。
杰克亲亲热热地搂住萨拉查,走向更嘈杂的酒品区。

爵士乐本是神秘而性感的东西,有滋味,应该就着啤酒,在黑暗或暗沉的深蓝灯光中盘绕、上升,将人的头脑和身体都充满,细细品味。
可是这里,这里的爵士乐只让萨拉查觉得头痛。
台上的性感女人扭动着腰肢,在旋转的彩灯下唱着路易斯阿姆斯特朗,声音高不成低不就,只剩下卖弄的风情。
萨拉查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,数量不比杰克的朗姆酒少,而且杂,从南欧葡萄酒到北欧烈酒,从俄国伏特加到“皇家橡木”的法国红酒,他都尝过了,说来奇怪,这小小酒吧,世界各地的酒都有,只是每类酒中都有一股马尿味。
“还是喝朗姆吧,朗姆好喝。”杰克有些醉了,推了瓶朗姆酒到萨拉查面前。萨拉查浅尝一口,依旧是马尿味。

“唱得不好,一点不好。”
两人本来相对无言,在热浪和各种暧昧的信息素中默默喝酒,杰克突然一拍桌子,站了起来。
他摇摇晃晃地爬到桌子上,高立在人群之中。
“停掉音乐,我来朗诵一段。”他张开手臂,稳住了身体,右手上还拿着空酒瓶。
周围有人抬头看了看他,又忙着自己的事去了,只当他是个喝多了的最鬼。

他跳下桌子,差点摔倒,扶着前面人的后背稳住身形,把收获的那一句咒骂抛在脑后,他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,萨拉查面无表情地跟着杰克。那些被撞开的人不满地正要开骂,却都被萨拉查一张杀气腾腾的黑脸吓了回去。

杰克顺利来到舞台边,拔掉控制面板上灯光和声音的电线,酒吧里顿时黑了下来。
人群有一瞬间的静止,接着炸开了锅。
“搞什么鬼?”不少人不满意地挥着拳头。

灯光亮起,只有一小点,集中在舞台上,人们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那一点光上。
杰克自光里走出,他带上了他那顶破破烂烂的海盗帽。
萨拉查尽力让自己匿在黑暗里。

“女士们先生们,大家夜安,今晚,在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朗诵活动,鄙人将为大家献上一首诗——东方诗人太白的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》。”杰克弯腰,脱帽致意。
一片倒嘘声在黑暗中响起。
“什么奇怪的名字!”
“下来!”有人高声喊道。
“我们要听美女唱歌!”

故人西辞黄鹤楼
杰克绕着那束光打圈,依旧站不稳一样走得摇摇晃晃,偶尔不小心晃到光里,黑眼线、八字胡、像海上风吹日晒形成的皮肤颜色被瞬间点亮,下一秒光里又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。

烟花三月下扬州
这一句他念得很慢,越来越轻,尾音上扬,带着大家来到桃花味的江南。

孤帆远影碧空尽
这是杰克似乎是想放声大笑,声音被管理得有点破碎,却字字攀高。

唯见长江天际流
他突然跌进光里,双臂张开前伸,身体半跪着,像是承受着天边的广阔波涛。

不知何时,辱骂抱怨声消失了。台下静悄悄地,黑暗中一点声音也没有。
杰克话语尾音振动开的空气在众人脑海里嗡嗡作响。

这时无论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,都沉浸在这朗诵中了。

杰克站在台上,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,他想收获一点掌声。
台下还是静悄悄的,那些人像傻了一样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杰克漫不经心地拍拍裤子,站起来。
“谢谢大家。”他重新戴上帽子,鞠了一躬,下台。

从吧台酒保那顺出一瓶朗姆酒,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。

老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“滚!再不准进我的店!”他朝杰克的后背使劲掷了一把破扫帚。杰克斯派罗总是在他的店里读些古怪的东西,把他店里的气氛搞得很怪异,酒的销量因此下降。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个驻唱了,仍没能阻止杰克砸场子。“该死,他从哪进来的?”

酒店老板在一边懊恼一边气愤,另一边,杰克靠在萨拉查肩膀上,身子赖着萨拉查,任由他拖着向前走。
“为什么要朗诵给这些人听?”萨拉查扔掉杰克的空啤酒瓶,以杰克的才华和表现力,在哥大,在随便什么社团,一定会换来很多掌声和理解的。
“哈哈哈,杰克喝多了,杰克要回家睡觉。”肩头上杰克已经睡了过去,哈喇子流了萨拉查满肩。
萨拉查看着把他们连在一起的铁链,第一次没有了砸断它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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